The One生活概念店

【The One好朋友】陶藝家 劉森雨老師 尋找碗的旅程

尋找碗的旅程

我做的器物,形狀基本上都來自古物。那些古物出於種種因緣流轉到我手上,我將它們複製了,做出了成百上千的新碗。 赤木明登(日本漆藝師)

 

在眾多器皿中,飯碗是每天都會用到的器皿,喝湯、盛飯或菜,甚至喝茶。可是你曾經想過哪一種碗跟你最匹配?你注重的是釉色、碗型或手感?在日常生活裡,不知不覺的,我們往往忽略了最貼身的碗,如果用點心,你會發現要尋找一只貼心的飯碗並不容易,那真是漫漫長路。

我的記性一向不好,對幼年時期的記憶,所記不多,大都糊掉了,不然就是沒有前後文的影像,僅剩裁縫、看戲、流行歌和廚房的記憶仍然盤旋在心底。這些影像無論是黑白或彩色,交錯地在流動的歲月中追逐,有些會慢慢淡出,有些則不斷的淡入,最後,廚房、食物的味道和食器編織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記憶。

清晨,天色暗黑,月色的餘暈仍抹在天際。我坐在廚房餐桌的圓凳子上懸著的兩隻小腳不規律的晃著,等著母親端來熱騰騰的米湯,然後在上面撒把赤砂糖。我會看著碗裡的黃褐色砂糖慢慢地暈散後,再用湯匙攪拌,等稍冷些再搖一匙入口。

那個碗的模樣和米湯的滋味,從未離開過我的記憶。那是我幼年時一天的開始。母親起床煮稀飯時,我會跟著醒來,在廚房盯著看,生怕她會走掉。

 /

這是我的廚房啟蒙儀式。白裡透黃在碗裡冒著煙的米湯,是盛在一只色澤沉舊的綠色形狀像斗笠狀的飯碗裡。我邊喝邊看著母親的身影在灶前和碗廚間忙碌的移動著,這是我對母親、食物、廚房和飯碗的第一片記憶。

時往物移,年歲漸增。那只碗身淺綠色,口緣抹了一圈藍色的碗,仍深深印在腦海裡。那是我生命裡的第一個器物。

時間沒停過,生活也是。在工作忙碌的間隙中,我雖然購買不少生活上使用的器物,但並沒有特別的想法,單純就是喜愛。或許是那只淺綠色的飯碗仍在記憶裡牽引著我喜愛器物,甚至還做起陶來了。

碗是生活的基本器皿,幾乎每天都會用上幾次,也因為這麼日常,我們卻常常忽略了身邊的碗。我雖然會在市集,超市的推車上,生活用品選物店買碗,卻從沒認真想過碗在生活上的意義。

我開始做陶時,碗是我最常練習的器形。我從看過和用過的碗裡找靈感,也不停的嚐試各種款式和釉色,雖然也曾做出滿意的飯碗,但總覺得有那麼一款我思慕的碗在等著我。

幾年前我在一個日本陶作家八田亨的個展裡,尋到一只碗,碗形在隨意中有一股流暢感,釉色在陶土肌理上恣意的流動著,我頓時像被電到般的感動不已。

我每餐用它盛飯,喝湯,有時候喝豆奶。過了一陣子,我帶到工作室,擱在拉杯機前的承架上,沒事就望著它,希望哪天能感觸到這只碗的韻味。

我開始臨摹這只碗,我好像在複製它,一個又一個,我漸漸覺得好像我不是在做碗,而是這只碗在引誘我,操縱我的雙手,想要我做得跟它一模一樣。

可是我想在碗裡加入新技法,張揚藝術,強調個人的價值觀。於是我陷入了糾葛,無法平靜的去對待它。

生活有時候總會時不時的出現奇蹟。去年初要從東京前往金澤和京都前夕,我拜託僑居東京的女兒幫我用日文約工作室在大阪的陶藝家八田亨老師!說我想去見習。隔天,八田老師回?歡迎,我們立即約好時間。「喔,天啊,太棒了!」我在心裡大喊。

那天下午,八田老師熱情的分享他的釉藥、陶土和燒製。我看到一疊疊燒製好款式和釉色都一樣的飯碗,居然每個都有不同的表情。

八田的食器無論線條或釉色都佈滿肌里,毫無壓迫和做作的感覺!同一款尺寸和釉色一樣的器皿,卻是姿色百樣!那種信手的能量例如修、拉坏的收放和掛釉的手勢都在瞬間決定!那種看似粗獷卻搖曳著纖細的造型上的線條變化,令我感動不已。我們的生活裡有這樣的道具侍俸著,日日使用,隨著時間歷經磨損與沉澱,終致成為了永恆,真是幸福!

 /

回到工作室後,我把新買的八田的也擺在拉杯機前的架上,看著看著的學著拉了大量的碗,簡單的上了釉,終於放鬆地燒出了不必有我的飯碗。

因為是學著八田亨的碗型練習而成的,我把這一款碗稱為「日式碗」。有一天,我從家裡的碗櫥角落挖出一只碗,碗身斑駁沉舊,很像記憶中喝米湯的碗,雖然釉色不同,但碗身的曲線卻很像我最近燒製的「日式」碗,問了家人,沒有人知道這碗從何而來!為了確定我的感覺,第二天,我帶到工作室把它和八田碗、日式碗擺在一起,碗身的款式果然相似。

啊……我找到了我思慕的碗了!就叫它做「台式碗」吧!